宅院。
中国的四季总是各有各的美感。现在是4月出头,料峭春寒刚刚收走了她最后的一丝裙摆,这座欧式庄园里的各种花木已经开始萌动。最夺人眼目的,当属后院中央一株茁壮的樱树,吸收着春意的精华一般,绽放出点点粉色的花朵。樱树下面,是一个镶嵌着珐琅器和星点零碎的各色宝石的复古亭子,有着哥特式的穹顶,整身洁白,华贵而又不泛庸俗。若是仅有这亭子,那满园的春色还真是显得有些孤零零的,恰好厅内有着一位美人,举杯饮茶,不负这一年内绝无仅有的好景色。
夏梨·酥兰波娃来到这所宅院已经25年了。她是一位孤儿。4岁的时候,她刚刚开始记事。在她的印象当中,来这里之前的每天,都是孤儿院的修女们陪她玩耍嬉戏,这其中的日子不乏快乐,却总是没修女之外的人跟她讲过话,给她带来过好吃好玩的。直到有一天,一对中国夫妇来到了这里,和一位管事的修女说了几句之后,亲切地牵走了了她。夏梨现在已经29岁。她渐渐知道了,这对夫妇——这所宅院的男女主人,25年前是去俄国谈生意的,生意的客户恰巧是管事修女的丈夫,而出于一次巧合的访问,两人来到了孤儿所,女主人很喜欢她可爱的模样,觉得投缘,就提出了领养的要求。再后来,这对恩爱的夫妇有了一位可爱灵秀的小少爷,夏梨觉得,那是她要用一生去保护的瑰宝。
“时间真快,如中国的一句成语所说,白驹过隙。”夏莉用银色的小匙搅拌着红茶杯。她刚刚投入了一块方糖。夏梨喜欢甜食。尹白去美国读书转眼4年多了,四年来,这位小少爷很少和家里联系,连她这个女仆长,都觉得他对父母也是太狠心。夏梨每个月最快乐的时光,就是帮夫人隐秘地给这位小少爷汇钱过去,至少,如果那边有人接收这笔钱的话,很大几率说明尹少爷还是平安的。夏梨望着随风飘荡的细碎樱花花瓣,略略皱起眉头,又往红茶杯里丢了一块方糖。
“好像还是不够甜。”夏梨略有所思。其实并不是不够甜。人在有心事的时候,对美食食之无味再正常不过。
上个月的汇款金额,一直停在账上,并没有美国那边有人接收的情况。若是收款的对方是别人,夏梨很愿意相信可能是有什么事延误了取款的日子,但是尹少爷不会。夏梨十分了解尹少爷的性格和做事方法——她比尹白年长,尹白也是她看着长大的。夏梨郁郁寡欢的饮完这杯红茶,决定先去休息一下。她要振作精神。夏梨兼任着这所院子的管家,一切事物她还需要去*持。
“先生,夫人,”夏梨先来到尹白父母亲休息的茶室,打了声招呼:“我今天觉得有些疲惫,先行歇着了,有事情要吩咐的话随时摇铃。我随叫随到。”
“当然没问题,梨,你去休息吧。很多是我们自己能干。”尹父和蔼的笑着,对夏梨说。夏梨谦恭地点点头,去自己房间休息去了。
“唉,”尹父摘下金丝眼镜,他刚才正在读报纸,“什么时候小白能像夏梨这么懂事啊!看看人家,虽然是俄国的孩子,但是打小聪明,不仅学咱们的语言学得特别快,还礼貌,能干,体贴人......唉!”尹父是一边摇头一边叹气,顿觉火上来了,嗓子发干,一下子把一碗茶水都喝进去了,差点没呛着,尹母赶紧拍着他的后背,忿忿地说:“你说你说就说了,生个什么气!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主意,再说了,小白那也是聪明的没话说,他才多大啊就考上美国名牌大学了?你年轻那会儿还没他一半呢!”
尹父也急了:“你还说,都是你打小宠的他!就是因为他多好的一块苗子啊,打小雕工就特别好,怎么就不能继承咱们的家业,非去读什么遗传学......这个学问,我不懂,但是我也确定没什么用,哼!”尹母白了他一眼,看他现在在气头上,也没打算再接他的话。尹父继续说:“我还是那句话,他啊,要么回来继承咱们这个家,要么就别回来,用他看好的技术自生自灭去吧!”
尹母其实什么都能听,就是不爱听“自生自灭”这四个字。“你瞧瞧你说的!哪有你这么狠的父亲,让自己孩子自生自灭的!他混不好迟早是要回来的嘛!干啥说得这么不爱听的......”尹母甩了他一眼,继续说:“我不跟你叨叨,我去找梨说会儿话!”说罢起身就走了。
“少待会儿啊!人家孩子不是说不舒服......”其实就算不生气,尹母也是要找夏梨问问情况的。每次她都要确认一下尹白有没有收到汇款。本来尹白收到之后是会给母亲打个电话过来的,这个月虽然有电话过来,但是支支吾吾的,说了几句话就挂了,还说以后不需要汇钱了,自己有能力了,说不要给家里添经济压力啥的。这些话,弄得尹母有些担心。出于一个作为母亲的直觉,她觉得尹白在国外的生活一定发生了些变化。
“梨,现在方便吗?”尹母轻轻叩了下夏梨的房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