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使玉维仪目力绝佳,在这处也是只能看到那盏烛光附近的景象,远处一点却是几乎什么都看不见。
倒是趴在他肩膀上的球球,原本异色双瞳的鸳鸯眼,在这等幽暗的地方,已经看不出颜色不同了,反而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绿眼睛一眨一眨的。
玉维仪本身是碧色眼眸,重羽也是相同,看见这会儿的球球,玉维仪却不由得有些哑然,无声的笑笑,干脆身后揉了揉球球毛绒绒的脑袋,直接把眼睛闪闪发亮的球球给揉懵了。
就在这间宽阔幽深的石室里,正堆满了了大大小小、各式各样的佛像和木鱼。
陆小凤当初出海想要前往扶桑的时候,乘坐的老狐狸那艘船上的货物,除了还散落在海岸边上的那些之外,估计大部分都已经被收藏在这里了。
看着这道铁门,出于谨慎的考虑,玉维仪却并且有再踏过这扇铁门,直接走进里面的石室了,而是纵身一跃,寻了个隐蔽的角落,只是等着前面的动静。
很快,便又一阵极轻的脚步走了过来。
玉维仪藏好身后,抱着球球,一人一猫两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来人。
待到那人走近之后,玉维仪多少有些惊愕的发现,那个人竟然是之前还忙着准备出海的牛肉汤!
与此同时,一阵浓郁的牛肉汤的香味也弥漫过来。
之前一直乖乖的趴在玉维仪身上的球球终于开始不□□分的鼓秋起来。
玉维仪重新把它稳稳的按住,学着重羽的动作,轻轻的挠了挠球球的下巴。同时,心中却在忍不住的腹诽道,原来球球是闻到了牛肉汤的味道么?
牛肉汤的脚步终于停下,她就站在那盏烛光旁边,手里还端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牛肉汤。
此时的牛肉汤脸上再无任何表情,之前巧笑倩兮、总是喜欢嗔笑掩唇的牛肉汤,仿佛是另一个人一般。
玉维仪一直看着牛肉汤用一个长汤匙,给每一个佛像都喂了一勺牛肉汤之后,终于微微动了动嘴唇,轻轻一叹道:“这是最后一勺牛肉汤了,今日晌午之后,我便要出海,待到我同九哥一起归来之时,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还活着……”
牛肉汤说完这句话之后,便慢慢悠悠的抱着那个空了的牛肉汤锅转身离去了
发现牛肉汤没了,就连牛肉汤的汤锅都被人抱走了,球球明显有些失落。
“你要是那么想尝尝,回头我去厨房帮你要一份要了……”玉维仪挠了挠球球的小下巴,不以为然的低声说道。
旋即,玉维仪的视线落在石室内那些佛像的身上。
——无名岛上的人坐下这等事情,若是平时,玉维仪不介意顺手帮上一把,偏偏小老头吴明旧时却与自己的父亲玉罗刹有些交情,吴明这些天又的确好生款待了自己一番,这么快就动手坑他,玉维仪自问也没这个必要。
而且说实话,以吴明的伸手,还有这无名岛上的诸多高手存在,如果现在就把这些困在佛像里的人放出来,他们反而可能更是直接没了活路……
想到这些关节,玉维仪也不再迟疑,干脆利落的抱着球球原路返回,至于这里的事情,回头告诉陆小凤就好了。
想来以他在江湖上的交游甚广,这些佛像里面关着的人说不定就有几个是同他脾气相投的朋友。到时候,还是让热衷于自找麻烦也喜欢多管闲事的陆小凤来想办法救人吧……
玉维仪抱着球球回去之后,并没有同重羽谈及那个石洞隧道里的事情,自然也就没有提及球球此时的失落,完全是因为没有吃到牛肉汤的缘故。
看着球球那可怜委屈的小模样,重羽也知道,球球肯定被玉维仪欺负了。
即使玉维仪之前保证的再好,其实重羽心里,也不可能会完全当真。只不过,球球对玉维仪的敌意实在是太过明显,之前还好好的,结果一语不合就敢扑上去挠人。今天这是玉维仪没事,而且主动让着它,否则的话,重羽是真的替球球的安危担忧……
揉了揉球球毛绒绒的小脑袋,重羽趴在桌上,让自己的眼睛和站在桌上的球球在同一个水平面上之后,才柔声安抚道:“你说你也打不过人家,就别主动招惹他了,好不好?”
球球低头蹭了蹭重羽的手指,委委屈屈的“喵”了一声,重羽估摸着,球球这应该是答应下来了。殊不知,早在他之前,玉维仪已经在收拾完球球之后,还塞了一大堆好吃的讨好他这只波斯猫,到了重羽面前,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,可谓是把“精分”这个词语诠释到了极致。
牛肉汤上午才过来知会了玉维仪一声,她决定要出海寻找宫九顺便送他回中原的事情,等到晌午那会儿,无名岛的码头上,船只便已经安排好了。
玉维仪抱着球球上了船,重羽则是依然处在“暗尘弥散”带来的隐身状态之下,同玉维仪亦步亦趋的上了船。
进了玉维仪的房间之后,重羽稍稍放松下来,登时显露出身形来。
玉维仪转身管好舱房的门,原本在他怀里的球球也立即朝着重羽怀里跳了过去。
玉维仪微微挑眉,看着赖在重羽身边不肯让开的球球,弯了弯嘴角,转而跟重羽叹了一口气,颇有几分无奈的郁闷道:“球球还是不喜欢我抱着它……”
重羽眨了下眼睛,神色淡淡的,语气却很轻柔,“既然它不喜欢,那你就别抱着它。”
明着暗着还是忍不住挤兑两句球球的玉维仪无奈,只能看着球球扑在重羽身上一会儿大腿、一会儿臂怀、一会儿肩膀的上蹿下跳,简直让人想不给它上眼药都忍不了……
待到球球睡着之后,重羽把他轻轻的放在扑了厚厚被褥的柔软床榻之上,这才稍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,转向玉维仪,微微蹙着眉心低声说道:“也不知道陆小凤他们会不会被牛肉汤给找到。”
玉维仪却是对此不以为然,“既然敢在人家成亲的前一天还带着新娘子私奔,那么,被人千里追杀也是他自找的,自己受着别抱怨就是了。”
重羽道:“陆小凤不是会抱怨的人。”
玉维仪微微莞尔道:“我知道。”
微微顿了一下之后,玉维仪动作极为自然而又随意的拉过重羽的手,小心的检查了一下他手背上的伤口,确认包扎的绷带不曾被刚刚上蹿下跳的球球碰开之后,才放下心来,眼角一弯,笑容温柔的同重羽打趣道:“说起来,当第二天宫九都没能把沙曼带回来,甚至他自己都跟着失踪之后,我就猜测,那艘船上,怕是已经出了变故……”
“就他们三个人,还能有什么波折不成?”重羽喃喃自语道。
“反正肯定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对了。”玉维仪依旧是不以为然的模样,只不过,即使是一早就猜到了那艘船上肯定得出事的玉维仪,也决计不可能会想到,在某种程度上,风流浪子陆小凤搅风搅雨的本事,恐怕还远在他解决各种麻烦的本事之上。
此时,陆小凤、宫九和沙曼所在的那艘船上,正维持着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。
或许是因为那顿鞭子的缘故,原本只是存在于沙曼话语中的宫九的强势、可怕,全都不曾展现在陆小凤的面前,反而是他的弱势、伤痕,让陆小凤印象深刻到难以忘怀的地步。
至于还在生病的沙曼,在海上更是倍显得疲惫,自然也就没什么力气再去和陆小凤做点什么。
陆小凤还深陷于对宫九的愧疚之中,每次对上宫九漠然的眼神,陆小凤都是一阵心虚的心惊肉跳,以至于,只要宫九还在这艘船上一天,恐怕陆小凤就一天没办法心无芥蒂的面对沙曼。
重羽闲着无事讲给他听的那个关于私奔的故事里,其实遗漏了很重要的一个部分,就是放弃一起私奔的人,并非逃离了那些既定的东西便可以就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,但凡是有些良知的人,只要受害者还没有明确表态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了,恐怕,私奔的那两个就始终没办法坦然面对内心怯弱的自己。
沙曼对宫九的恐惧和仇恨,还有对陆小凤的爱意也许给了她足够的勇气承担这一切,然而,对于陆小凤来说,这种事情,一时冲动做了,时候回想起来,即使不后悔,但是,他依旧还是满心愧疚无法挣脱……
这几日,海上一直风平浪静。
然而,随着船只距离中原越来越近,牛肉汤的心情却是越来越糟糕。
她的确是按照海水暗流的方向一路寻来,然而,对宫九、陆小凤他们一行人却始终不得其踪。
至于玉维仪,虽然面上不显,随着船只距离中原越来越近,想着重羽和自己的父亲玉罗刹,玉维仪的内心其实也变得愈发不平静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