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景耀看完之后苦笑着放下信。
“俞公子所言之事,我已明白,但无朝廷之令,我无法遣大军出长城。”他叹息道:“此事……”
“俞公子知道刘公苦衷,他只请刘公二事,一是借刘公斥侯侦看虏踪,二是请刘公与冷口守将相商,在得知虏踪后悄悄安排俞公子所部出长城。”章篪道:“其中干系,还请刘公相助。”
俞国振手中其实还有曹化淳的书信,如果需要,他还可以通过曹化淳弄到现在总监诸军的大太监高起潜的手令,但章篪打听过,这位刘景耀对太监极是反感,拿曹化淳的书信和高起潜的手令与他,只怕适得其反()。
刘景耀还在犹豫,此时正值大战,放人出关,必要担干系。虽然他有把握说服冷口守将崔秉德配合,但这事是对是错,还有必要仔细思量。
章篪并不是能言善辩之士,因此只能将事情陈述给刘景耀听,见他仍然犹豫,章篪便又道:“刘公无须担忧,俞国振夫人,为山`东布政使张秉文张公妻侄女,为湖广巡抚方孔炤方公侄女,若有什么事情,这二位巡抚都会担待。”
之所以将张秉文放在前头,因为刘景耀此时身上的职务除了永宁镇监军之外,还有一职是山东按察使司副使。张秉文虽然不是他的直接上司,但也属于上司之列。而且拿出俞国振与东林、复社的关系,对于文人出身的刘景耀来说,也是比较有说服力的事情。
刘景耀又沉吟了片刻,然后点了点头:“好,此事便交由我了……只是得了消息,如何传与俞国振?”
“学生自当效劳。”章篪道。
在攻占定兴之后,建虏紧接着着攻占了房山,于涿州同明军交手,却不死战,小挫即走,转战别处,攻固安、克文安、陷永清。
前方消息一个个传来,几乎没有一个好的,俞国振却每日只是操演家卫,特别是训练骑术。到了八月十日,终于传来了消息,在冷口之外,果然发觉少量建虏行踪!
本来建虏窥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,若不是俞国振的提醒,刘景耀也不会特别关注此事。在发觉之后,他便向监军太监高起潜请令,请求出关清除,这也是他一点私心,以为这原本是朝廷做的事情,不该全让俞国振的勤王义勇完成。
“结果呢?”听得章篪转述这个消息,俞国振问道。
“结果,却是被高起潜喝斥,阉党误国不浅()!”章篪愤然道:“今上即位之初,便召罢太监监军,结果才没有几年,这些阉党便又干涉军务起来。太监无种,岂可领军!”
对此,俞国振一笑置之。太监无种,那么文官就很有种么?别人不说,当今兵部尚书张凤翼,上回调度不当至使中都祖陵被流寇所焚,这回又是方略不对,使得建虏入京畿如入无人之境,他不得已之下,自请督师御虏,结果出来之后合兵却不敢战,只是每日服食大黄以求速死!
与他一般的,还有前兵部尚书、如今的兵部右侍郎兼右都御史梁廷栋,当初袁崇焕守辽东不谨,致使后金乘隙入关骚扰京师,曾与袁崇焕于辽东共事的他,力主杀袁崇焕,乃有“逆奴之谋既诎,辽人之心亦安”之语,可崇祯八年他代杨嗣昌总督宣大军务,结果崇祯九年建奴便自他治下入京师。他不思如何雪洗耻辱,手中明明有王朴这样的悍将,却也只是和张凤翼一般每日饮药!
俞国振得知这种情形,心中真的是非常诧异,既然不畏死,那为何会不敢战?
不过这是崇祯该操心的事情,俞国振现在要管的,就是在战斗中了解建奴,用胜利收揽人心,为今后举事打好基础。
“刘景耀说了什么时候送我们出关么?”他向章篪问道。
“刘公说了,只要是在这两日晚间都可以,乘夜出关,他已同冷口守将崔秉德说好,另外,若是俞公子在关外遇着麻烦,速回冷口就是,崔秉德将军虽然碍着高起潜之令不能出战,但接应俞公子还是可以的!”
这个承诺已经比俞国振的底线要好了,听得此语,他起身道:“既是如此,事不宜迟,我们就这走!”
大明崇祯九年,伪清崇德元年,八月十一日夜,俞国振平生第一次出塞。他所带者并不多,只是一百七十骑,目标则是距离冷口不到四十里处的一处山谷,阿济格留下的接应兵马就在这里。